■ 按：

过年了，未婚的你是不是又开始被亲朋好友催婚了呢。但每个人对婚姻的看法都不一样，有人觉得是围城有人觉得是心灵的庇护所。所以说，催婚大可不必，因为结婚这件事并不是产生幸福感的唯一途径。婚姻幸福当然是所有人的愿望，但是历史上也发生过很多以离婚收场的事儿。徐悲鸿和蒋碧薇就是这样的一对儿。

蒋徐之间，以私奔开始，以分手收尾。蒋碧薇爱人爱的轰轰烈烈，分手也分得轰轰烈烈，一直保持着独立女性的姿态，一旦做下决定便不再回头。在有些人眼中，没结婚就是不幸福，所以才会催别人结婚。但看看蒋碧薇就会发现，人的幸福感是自己给的而非一纸婚书。即使不结婚，也要活得丰盛而独立。

by Ms Oh

 知乎上常常看见各种奇葩的吐槽，比如说，有个姑娘跟着老公吃了很多苦，摆过地摊，住过地下室，打过N次胎，等日子好起来了，老公却一秒钟变渣男，勾搭上了90后小妖精，一心想要离婚的他甩给她两百万做分手费。

姑娘心灰意冷地问，大家说要不要这个分手费？

在电脑前看帖子的我差点没一口血吐在键盘上：干吗不要？有句话我没好意思说出口：如果你实在是视金钱如粪土的话，你完全可以把这粪土拿出来做公益啊，比如说，捐给我。

我以为所有人都像我一样立场分明，谁知道帖子下的回复简直让我大开眼界。

有人说：人都没有了，还要钱做什么?这还算比较正常的了，更奇葩的是，有人建议说：打死都不能要，让渣男贱女羞愧去吧！

看不下去了，我还是去哪儿找个角落先吐吐血吧。

婚姻本来就是一种契约，买个房子违反合同还要付点违约金呢，主动破坏婚姻契约的人，怎么也得付出点代价吧？

还在为离婚了到底要不要分手费纠结的姑娘们，真应该去看看民国时期的蒋碧薇女士是怎么干的。

民国期间闹离婚的不少，可是闹得对簿公堂的，估计也只有蒋碧薇和徐悲鸿这对怨偶了。1944年，这对积怨已久的夫妻打起了离婚官司，结果蒋碧薇大获全胜，不仅获得了一双儿女的抚养权，还从徐悲鸿那儿获得了100万元赔偿金、40张古画，以及100幅他亲手做的画。

那100幅画，她还要一张张细细地挑，觉得不满意的，就退回去让徐悲鸿重画。据徐悲鸿后来的妻子廖静文吐槽，徐就是为了赶这100幅画，废寝忘食，以至于累垮了身体，和她厮守了仅仅八年就撒手人寰了。这么说未免太夸张了，徐悲鸿那么拼命赶画，还不是奔着早点和她这个小娇妻双宿双栖去的，这都归罪于前妻，有点不厚道了。

亦舒笔下的喜宝说：我要很多很多的爱，如果没有，那么就要很多很多的钱。光凭这话，估计蒋女士会引喜宝为隔代知己。晚年的她没有了男人的爱，可是凭着这笔宠大的分手费，日子好歹过得也不赖。要是时光可以倒流，红颜老去的蒋碧薇遇到了正在打离婚官司的小蒋碧薇，她肯定会拍着小蒋的肩膀说：好样的，谢谢你为我挣了一个还算安稳的晚年。

蒋碧薇何许人也？估计现在很多年轻人都不太熟悉了。

在大众眼里，她是画家徐悲鸿的前妻，也是国民党高官张道藩的情人。在我眼里，她是个喜宝一样强悍的女子，一辈子都活在骄傲里，以非凡的生命力活成了一个传奇。

当18岁的蒋碧薇遇到徐悲鸿，这是传奇的上半部。

蒋徐之间，以私奔开始，以离婚收尾，够得上一部爱情大剧了。

生于1898年的她，原名叫作蒋棠珍，出身于名门大户，是典型的大家闺秀。从她年轻时的照片看来，她的长相不是那种特别漂亮的，可胜在气质雍容华贵，一米七的身高，即便是放在如今，也是鹤立鸡群。

蒋碧薇与徐悲鸿

所以徐悲鸿一见到小蒋同学，就忘了家里父母为他娶的那个黄脸婆。小蒋呢，原本也是订过亲的，可哪里抵挡得了画家的火热攻势。两人私订终身后，徐悲鸿为意中人取了一个新名字“碧薇”，还刻了一对水晶戒指，一只刻着“悲鸿”，一只刻着“碧薇”，并且整天把碧薇那只戒指戴在手上。情到浓时，两人在朋友的撺掇下，偷偷私奔到了日本，蒋家无奈，只得把石头装进棺材里，还找来人哭灵，假装女儿去世了，这才退了亲。

婚姻这种东西，就像村上春树在写给朋友婚礼的贺词中所说的，尽管有很多不太好的时候，但是好的时候，确实是非常好的。蒋徐之间也是如此。

东渡日本后，他们身上仅仅带着两千块钱，当时的徐悲鸿，连一幅画也很难出手，所以蒋碧薇跟着他过了很多穷苦的日子，后来辗转到了巴黎，稍微好了些，也还是相当困窘。最困难的时候，她甚至想过去做女工贴补生活。尽管如此，她还是甘之如饴，毕竟有爱人相伴啊。

他们的确有过不少非常好的时候。在巴黎时，蒋碧薇逛商场喜欢上了一件风衣，可是太过昂贵。徐悲鸿知道后，辛苦作画，在一幅画卖出一千元后，马上去商场买了那件风衣，蒋碧薇穿上后激动得哭了。在上海时，蒋碧薇得了猩红热，徐悲鸿走遍了大上海，在数九寒天里，给妻子买来了冰激凌。

同居后，徐悲鸿第一次与蒋碧薇分别，独赴南洋，日夜相思，以至在宴席上痛哭失声，有诗为证：“不解憎还爱，忘形七载来。知卿方入夜，对影低徘徊。”这是他思念妻子时所做的《梦中忆内》。

蒋碧薇待徐悲鸿，又何尝不体贴呢。那时男人流行戴怀表，徐悲鸿舍不得买，她就积攒下伙食费，给他买了一块怀表。那块怀表，徐悲鸿一直揣在兜里，即使他们后来形同陌路。他去世之后，蒋碧薇得知他临死前还揣着那块怀表时，任她再怎么恨他，也不禁潸然泪下。

可惜的是，他们和很多夫妻一样，熬过了“共苦”的考验，却没办法一起“同甘”。

回上海后，徐悲鸿声名鹊起，生活也变得优渥。吃了太多苦头的蒋碧薇觉得，这是享受生活的时候了，她喜欢办沙龙、开Party，可画家丈夫却一心扑在艺术上，两人嫌隙渐生。这个时候，一个叫孙多慈的女子闯进了徐悲鸿的世界，她是徐的学生，原名孙韵君。画家对她动了心后，故技重演，给她取了个新名字叫“多慈”，还打了两个红豆戒指，一个刻着“慈”，一个刻着“悲”，不知道那个刻着“碧薇”的戒指，是否已经被他丢到了大街上呢？

为了保护婚姻，蒋碧薇瞬间化身为胭脂虎。徐悲鸿画了一幅他和孙多慈一起赏月的《台山夜月》，她不客气地搬走了；孙多慈送了100棵枫树苗给徐悲鸿，她一把火就烧掉了；她还跑去找孙多慈的父母、领导以及她本人闹。

家有悍妻，徐悲鸿退缩了，只是退缩过后不久就有了反弹，孙家父母反对女儿和他交往，他就在报纸上登了一则启事说：我和蒋碧薇解除非法同居关系。

估计蒋碧薇看到这则启事后脸都气绿了，后悔自己没有听白居易的忠告，他老人家早就写过一首《井底引银瓶》的诗告诫怀春少女们：聘则为妻奔为妾。这就是私奔的代价。

蒋碧薇是什么人哪，刚烈似火，暴躁如雷，爱一个人时是绕指柔，决定不爱后马上变成了百炼钢。这次她不闹了，也不争取了，而是一头扎进了张道藩的怀抱。

后来孙多慈被父母逼着另嫁了，徐悲鸿有心回归，蒋碧薇决绝地说：“假如你和孙韵君决裂，这个家的门随时向你敞开。但倘若是因为人家抛弃你，结婚了，或死了，你回到我这里，对不起，我绝不接收。”写到这儿，我真想给蒋女士点一百个赞，就冲这份骄傲。

那之后，他们就不再住在一起了，但真正的决裂还要到多年以后。徐悲鸿在1944年重新觅得一红颜知己廖静文，又一次登报，说和蒋碧薇已经解除了非法同居关系。

徐悲鸿与廖静文

 蒋碧薇这次不想再和徐悲鸿玩这种文字游戏了，同居也好，结婚也罢，总之，她为这段关系吃过太多苦，流过太多泪，她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了。于是，这就有了文章开头的离婚大战。

他对她终究是心怀歉疚的，除了答应她所有条件外，还送了一幅她最喜欢的《琴课》给她。画中的少女微侧着头在拉着小提琴，眼神柔和，光彩照人，正是巴黎时期的蒋碧薇。

至此，徐悲鸿的那一页已经正式翻过，我们一起进入蒋碧薇传奇的下半部。

蒋碧薇与张道藩

下半部的男主角是张道藩。

张道藩没徐悲鸿那么有名，其实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他是国民党CC系骨干人物，深受陈立夫赏识，赴台后出任台湾立法院长等要职。

张道藩是在巴黎时遇见蒋碧薇的，那时他还是个无名小画家，一见蒋立即奉为女神，多年后他在写给蒋的信中深情回忆：“那一天你曾给我留下极深刻的印象。你穿的是一件鲜艳而别致的洋装。上衣是大红色底，灰黄的花，长裙是灰黄色底，大红色花。你站在那张红地毯上，亭亭玉立，风姿绰约，显得那么雍容华贵。”连衣服上的图案和花纺都记得这么清楚，可见当时确实是惊艳到了。

一见倾心之后，张道藩马上展开了攻势，如果说徐悲鸿是用定情信物戒指俘虏了少女蒋碧薇的心，他则是用情书攻势打开了少妇蒋碧薇的心门。蒋碧薇做了张道藩的情妇几十年，两个人的情书写了两千多封，他们不仅在分离时写，连同居一楼也爱写信来交流。

他在写给她的信中说：“我的雪（指蒋碧薇）本来是人家的一件至宝，我虽然心里秘密地崇拜她，爱着她，然而十多年来，我从不敢有任何企求，一直到人家侮辱了她，虐待了她，几乎要抛弃了她的时候，我才向她坦承了十多年来深爱她的秘密，幸而两心相印。”

她则在信中感叹说：“念人生得一知己，可以无憾，抑天之遇吾，又何尝云薄哉。”

张道藩一次次地表白，开始都被蒋碧薇拒绝了，无奈之下，他娶了法国女子苏珊为妻。那时，蒋碧薇还一心想着和徐悲鸿白头到老呢，直到后来徐悲鸿恋上了孙多慈，她才慢慢接受了张。

蒋徐之间，到底孰是孰非？究竟是谁的出轨导致了他们婚姻的终结？只怕除了当事人，没有谁能说得清楚。但有一个时间节点可以肯定，那就是直到徐悲鸿为了追求孙多慈，发表和蒋碧薇脱离同居关系的声明，她看了后才决然和张道藩公开同居。

张道藩曾提出四条出路，供蒋碧薇选择：

一、离婚结婚（双方离婚后再公开结合）；

二、逃避求生（放弃一切，双双逃向远方）；

三、忍痛重圆（忍痛割爱，做精神上的恋人）；

四、保存自由（与徐悲鸿离婚，暗地做张道藩的情妇）。

按理来说，第一项选择是条不错的出路，但蒋碧薇选择了第四条路，也许她是不忍心让张道藩太过为难，也许是她对名分并不那么在乎，她要的，只是一个男人全心全意的爱恋。

蒋碧薇与张道藩

张道藩待她，平心而论是很不错的。1949年，他在战火纷飞中撤往台湾，同时不忘亲自安排蒋碧薇赴台。在台湾时，他将妻子女儿都送往澳大利亚，公然和蒋碧薇出双入对。

蒋碧薇做了张道藩30年的情妇，张原本允诺在她60岁时娶她，到了60岁，张请了很多客人为蒋祝寿，席散后蒋质问张，几十年的诺言，今天该兑现了吧？张道藩不表态，蒋碧薇大怒，和他大吵了一架，两人从此分手。

还有种说法是，苏珊一直不肯离婚，还告状告到了蒋介石那里，出于政治上的原因，张道藩心存顾忌，没办法做出不爱官场爱美人的豪举。

不管原因是什么，他们就此分道扬镳。当年张道藩为之如痴如狂的美人，如今也老了，但仍然是那么骄傲。分手后，她拒绝张道藩的资助，陆续卖了一些徐悲鸿的画作为生，那幅《琴课》倒是一直都没舍得卖，至死都摆在她的卧室里。托赖那笔分手费，她晚年虽然寂寞，总还不算潦倒。

这样的收梢，对于有过传奇爱情的故事女主角来说，并不算太差。

张道藩去世后，蒋碧薇毅然打开自己的心门，写下了洋洋五十万言的回忆录，上篇取名为《我和悲鸿》，下篇叫《我和道藩》。再不凡的传奇也有落幕的一天，幸好还有手中一支笔，可以召唤出那些埋在心底的往事。

对徐悲鸿，她始终是有恨意的，所以上部中写道：“我从十八岁跟他浪迹天涯海角，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不但不曾得到他一点照顾，反而受到无穷的痛苦和厄难”她坚持称他“徐先生”，再生疏不过的称呼。

对张道藩，她却并无苛责，反而处处流露出对情人的感激和留恋，那时张已逝去多时，她仍然深情地写道：“我将独自一人留在这幢屋子里，而把你的影子镌刻在心中。”

徐悲鸿的侄女徐咏雪曾这样评价蒋碧薇：“蒋碧薇那么骄横，你说她也蛮可怜的。她这一辈子，实际上从来没结过婚。她跟徐悲鸿，两个人是私奔的。蒋碧薇跟张道藩，也是同居关系。同居这么多年，没一个名分。”

一个人从来没有正式结过婚就是可怜吗？至少，骄傲了一辈子的蒋碧薇自己并不这么认为。在《我与道藩》中，她说：“你和我用不尽的血泪，无穷的痛苦，罔顾一切，甘冒不韪，来使愿望达成，这证实了真诚的人性，尊贵的爱情是具有无比力量的。”

当你同情他人没有获得世俗的幸福时，也许人家也在同情你从来没有真正地活过爱过。所以，人啊，最好还是不要轻易地去可怜别人。

——本文选自慕容素衣《时光深处的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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