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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遗忘的罗兴亚难民 |显影

2017-11-27 财新视觉新闻中心 显影

2017年9月27日,在孟加拉巴鲁卡里(Balukhali)难民营救济中心,早已挤满了等待救济粮的难民,其中还有不少儿童。有时他们需要排队6 个小时。罗兴亚人从缅甸经纳夫河抵达孟加拉国之后,都会前往该国最南端代格纳夫的库图巴朗和巴鲁卡里(Kutupalong and Balukhali in Teknaf)。共有超过80 万名难民临时居住在孟加拉,很多难民营早已人满为患。



被遗忘的难民


缅甸罗兴亚难民如洪水般涌进邻国孟加拉,难民营已人满为患。干净的水源和食物,成了他们最迫切的需求,他们该如何度过即将到来的冬天?


在孟加拉裸露的土黄色山头上,层层叠叠的黑色帐篷是罗兴亚难民暂时避难的地方。孩童在泥泞的道路上追逐打闹,母亲虚弱地蜷缩在帐篷角落中,望着周围的一切,祈祷未来的一天,孩子们能够重回家园。


生活在缅甸西北地区若开邦北部的约110 万名罗兴亚人,他们拥有自己独特文化语言、信奉伊斯兰教。因宗教和历史等原因,罗兴亚人与当地的其他居民长期不和,虽然已经在此生活了几个世纪,却一直不被缅甸当局视为本国公民,被称为“宾格力”,意为孟加拉人。他们和缅甸当局的矛盾由来已久,缅甸政府军和罗兴亚人武装团体之间的冲突也持续多年。最新一轮冲突始于今年8 月底,局势一度恶化。


8 月25 日的暴力武装冲突,被认为是若开邦近五年来最严重的一次冲突。冲突肇始于名为“若开罗兴亚救世军”(Arakan Rohingya Salvation Army,ARSA)的罗兴亚激进分子,袭击了缅甸警察的一些岗哨和一所军队基地,造成12 人死亡。随后缅甸军方发动反攻,造成大约400 名罗兴亚人死亡。缅甸政府宣布,从8 月底以来,被缅甸军方标定的471 个罗兴亚人村庄,目前已有176 个在缅甸军方发动的“清洗行动”中被清空,34 个被部分遗弃。


从8 月25 日以来,截至10 月底,已有超过60 万罗兴亚人逃往孟加拉,不少人在逃亡之路上不幸丧生,越来越多的人被困在边界。共有超过80 万名难民临时居住在孟加拉,很多难民营早已人满为患。


2017年10月25日,库图巴朗难民营自1991 年就已开始接收难民。随着难民越来越多,生活变得越来越困难。


孩子们在水坑中打水,雨季的时候,这是仅有的水源。寻找干净的水源变得越来越困难。


这是难民一天的食物:辣椒捣碎饭。


Hasan 和爷爷席地躺着,早已没有力气去寻找食物,他们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


来源:国家测绘地理信息局



财新记者:从地图上看,缅甸的若开邦和孟加拉相邻,罗兴亚难民是怎样前往邻国避难?

A J Ghani:8 月25 日,冲突爆发后,罗兴亚人开始大规模地前往边境。有些人乘船跨越纳夫河,有些人徒手爬山越过边境。刚开始,他们等待孟加拉边防卫队的卡车,将他们车载到各地的难民营。90 岁的老奶奶,行走不便,孙子背着她走了5 天来到孟加拉的库克斯巴扎(Cox's Bazar),同行的还有妻子和五个孩子。在难民营,我听到太多难以置信的逃亡历程,他们仅是希望给家人寻求一个安全有保障的生活之地。15 岁的小儿麻痹症患者Mohammad Hasan 双脚不能行走,亲戚Rabiullah 背着他走了4 天越过边境来到难民营。Rabiullah 一直照看他的饮食起居,有时还会将他抱出来,看外面的世界。虽然他们在一种糟糕的条件下生活,但Mohammad 感到很幸福,因为有朋友陪伴照顾他。


财新记者:他们现在急需哪种帮助?

A J Ghani:刚开始,他们需要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例如帐篷、食品、干净的水,后来,随着政府开始启动难民登记计划,相关的救助活动顺利展开。可是难民如洪水般涌进孟加拉,已远超这个国家的承受范围,相关的安全和保障,医疗设施,疾控工作欠缺,孟加拉甚至远远没有做好准备去应对即将到来的冬天。罗兴亚人逃亡时来不及收拾准备,日夜兼程,两手空空地来到这里,现在仅能依靠精神信仰和来自各个志愿组织的帮助活下来。


一位父亲抱着因流感死去的孩子。刚到难民营时,家中三个月大的孩子生病,一贫如洗的家已好几天吃不上饭了。好心人给了他们钱,他们立刻带着孩子去看病,但也未能救活。


库图巴朗难民营目前还没有医疗站,患者由人担着去找附近的医生看病。病人若病重则需要长时间申请官方许可,前往距离两小时车程的地方看病。


财新记者:难民中有多少儿童?他们的境况怎样?

A J Ghani:联合国儿基会在10 月20 日发表的一份报告表示,自8 月底以来逃到孟加拉国南部的32 万多名罗兴亚难民儿童面临饥饿和水源性疾病威胁。他们居住在用塑料片和竹子搭起的难民营中,一旦下雨,屋内就充满了泥水。清洁用水、卫生设施都十分匮乏。虽然很多机构已经着手给儿童建安全住所和学校,但是儿童仍要面对人口贩卖和承受在他们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精神创伤。当地很多报道中有儿童在迁移中失踪的事件。


25 岁的Doulut抱着刚出生5 个月的宝宝。一个月前,丈夫被杀害,房子被焚毁,她带着自己的三个孩子和婆婆走了8 天才来到Hakim Para 避难。在逃亡中,她们每天仅能从附近的村庄讨要点吃的。Doulut 说,自己挨得了饿,攒着粮食喂养小孩,可是营养远远不够。


财新记者:你能想象他们会有一个怎样的未来?

A J Ghani:虽然逃离了冲突地,但他们依然背负动乱的阴影,有些人还有严重的心理创伤症。3 岁的Akish 一生下来就失去一只手,10 天艰难的逃亡历程在她弱小的心灵上留下阴影,即使在难民营中,她都紧紧贴着自己的母亲Fatima。她并不知道为什么要离开缅甸若开邦的家,来到这里。母亲Fatima 盼望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尽快回家,过他们的儿童生活,平复心灵的创伤,能住在一个有严实屋顶的房子而不是用篷布简单搭建的临时住所。


有很多人即使一无所有,一筹莫展,但依然尝试重建生活。Shona Mur 在难民营附近找到临时苦力工作,每天能赚3.5 美元。妻子Shovika 每天的最大挑战是寻找干净的水源,随着难民的增加,干净的水源也越来越难找。他们的未来并不明朗,一切都是未知数。


72岁的Hasin Begum 躺在难民营中休息。由于年纪太大,她已不能够前往救济中心领取救济粮。


财新记者:在拍摄过程中有哪个瞬间特别打动你?

A J Ghani:在难民营中,我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听到各种悲欢离合的故事。有些人失去了多年建造的房子,母亲失去自己的孩子,至亲在逃亡中坠入海中,儿子背着母亲与其他亲人在人群中分散又重逢……有一个印象特别深的情景,快要临盆的母亲Rehana 走了5 天,风餐夜宿,好不容易跨过边境来到孟加拉的难民营,又艰难生下了双胞胎,其中一个不幸离世。当时,雨下得很大,在临时搭建的帐篷中,没有灯,没有换洗的干净衣服。他们也没条件给离世的孩子举办一个葬礼,匆忙地将其葬在帐篷旁。母亲安慰自己道:我还能救下另一个孩子。


财新记者:你会一直跟踪报道他们吗?

A J Ghani:会的,我已把这个专题当做自己的项目在做,不是想要理想化个人的苦难又或者揭开他们的伤疤,而是想更多人性的透视。他们虽然失去一切,但仍能看到黑暗中光明的一面。


图/特约摄影师A J Ghani 发自孟加拉

文/财新记者 罗莉兰 田佳玮


A J Ghani:报道摄影记者,驻站孟加拉达卡,毕业于帕斯沙拉南亚学院(Pathshala South Asian Media Institute),曾经来中国参加过摄影工作坊,后来前往丹麦深造,关注社会民生领域,致力于报道纪实摄影。先后受到红十字与红新月会国际联合会(IFRC)和英国红十字会委托拍摄罗兴亚难民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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