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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男孩坦荡地坐在女更衣室里

女更衣室里的 问题青年Wonderers 2022-12-27


我在网络上看到过许多男孩进入女更衣室的新闻,而我在今夏学游泳的时候,也切身体会了男孩坦荡地穿梭于女更衣室里的情境。在那里,不只有我,还有比我年纪小的妹妹,管理员阿姨,男孩的妈妈,无人照顾的小女孩和她在女更衣室外的父亲。

为什么男孩总会出现在女更衣室?为什么总是妈妈带着男孩来游泳,而不是爸爸?为什么女孩能自觉不进入男更衣室,反之男孩不能?......

我在女更衣室里留下的一系列困惑,也从未得到过解释和回应。


01

在女更衣室里
作为一个大学生,在六月处理完毕业的事情后,我非常迅速地进入了无所事事的失业状态。失业在家的这段日子,为消磨时间,我随便找了家游泳馆报了一个自由泳班,每天下午三点十分,准时出现在烈日下泳池上。
暑期即将结束,学游泳的人本就不多,学游泳的成年人就更少了。偌大一个泳池,除了我之外,学员的平均年龄在二年级左右,我每次去,跟大家聊的话题都是关于暑假作业和培训班,交的朋友也因为她们没有手机,平常很难维持联系。
其中,我最喜欢的是一起学自由泳的那个小朋友,她的脸肉嘟嘟的,嘴角有两个会旋转的梨涡,她笑起来的时候,泳池蓝蓝的水好像突然满到了天上。我会在水里吐那种像天使光环一样的泡泡,每当她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我夸我好厉害的时候,我的胸腔明确地为这件事起伏着、雀跃着。
这个游泳馆的更衣间很小,大概只有十米见方,四周围了一圈柜子,中间放着两排椅子。我掀开发黄的塑料门帘,一股冷气铺天盖地地袭来,里面已经站着两个女人,赤裸着胸膛,正准备换衣服,两个看上去有三四年级的小孩背对着我,在排椅上坐着,一个穿着上衣,另一个没穿。
我目不斜视地朝我的柜子走去,这个更衣间太小了,人在里面很容易觉得自己施展不开,我只能侧着身弯下腰打开柜子,然后把东西放在排椅上整理。
我叹着气转过身,然后毫无防备地和他打了个照面。我已经不记得他具体长什么样子,整张模糊的脸中,我只记得他的眼睛,直直的、黑黑的、一动不动,好像已经看了我很久。
我顿了顿,试图确认。他上半身什么都没穿,胸前有种不该在这个女更衣室出现的异样平坦,这种空白一直连到腰,再往下是一条泳裤,平角,黑色的,白色的牌子,以及宽松但呈三角形状凸起的裆部。从他的身高体型和发育状况来说,早就已经过了让我可以忽视他存在的年龄。妈妈们非常熟稔地聊着天,她们看到我进来了,继续讨论下学期该报的课,热情而欢快的气氛填满了整个更衣间。我局促地站在那里,站在女更衣室里,他裆部的坦荡显然和他母亲的坦荡一样让我难熬。
好吧,我告诉自己,今天终于轮到我遇到这件事了——男宝大摇大摆地坐在女更衣室里。
在我长大的每一个阶段,不论我是小学、初中,还是大学、实习,常常会遇见站在路边尿尿的小男孩,他们有的懵懂,有的急切,还有的神色骄傲。我每次路过不小心瞧见,都会皱着眉匆匆躲避。我其实一直隐隐知道,看到陌生小男孩的生殖器会让我觉得畸形、可笑。我想,未发育的生殖器只是未勃起的另一种表现形式罢了。而哪怕只是看到他们凸起的裆部,也会让我产生生理性的厌恶以及预支来的恐惧。
空调的冷气一个劲地往我身上吹,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我甚至能感觉到它们漂浮、盘旋、下坠,像我的心。快乐的气氛像是一把不太锋利的薄刃,轻轻刮擦着我的自尊,露出里面脆弱的迟疑。
我想,他可能不是要故意看着我吧,毕竟因为我是这个更衣室里唯一的陌生人。而且小孩子懂什么,小男孩看我肯定就跟看一块肉一样,我还怕被他占便宜吗?或许我应该出去再游会,这次换衣服的时间有点不对,下一次还是得多留心。说到留心,妈妈们肯定也是无心的,嗯。
我动作迟缓地拿起我的衣服、我的洗发露、我的鞋,我叮铃咣啷的动静像搬家一样,我不知道他是否还在盯着我,我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早已微微发烫,不自然地开始扭动。我绕过排椅,绕过他的腿,绕过两个妈妈,最后再绕开他的眼神,掀开帘子,一直走到离得最远的那个淋浴喷头才停下。
等我回头再去看,他们已经走了。

© Maria Svarbova


02

我已经是世界的姐姐
游泳的时候,水和时间会一起流走。很快我的自由泳课已经快到了结尾,旁边蛙泳的课又换了一批新学员。
我和小朋友慢慢地从泳池的这头游到那头,又慢慢地游回来。她游的不是特别好,一直不敢去深水区,我夸张地说,别怕,你感觉不行了就抓我的手,我最多让你喝三口水,肯定不会让你呛死的。她咯吱咯吱地笑了。
又玩了一会,我们准备回家。
“我先去拿毛巾!”
“好,那我先洗啦。”
哒啦哒啦,我轻快地掀开帘子,进入更衣室。
自从那日在更衣室里见到一个及我胸高的小男孩之后,我总有些不自觉的神经紧张,每次进来,第一件事就是仔细扫视整个房间是否有异性儿童出没,有的时候看见短发的小女孩,我心里都会猛地一跳,这种疑神疑鬼的条件反射,就好像那天他的眼神透过我的身体,直接烙印了我的灵魂。
今天也不例外。我是指,排椅上坐着异性儿童这件事。
看到他出现的时候,我感到某一种等待已久的厄运终于应验。悬在头上的剑选择在今天落下,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糟糕的事情,却突然又松了口气。尽管有些呆滞,但今天的我显然比之前镇定许多。我默默地走到柜子前,拿起我的毛巾,摘下我的手表,穿上洗浴用的拖鞋,准备找一个最靠里的淋浴喷头洗澡。我不知道别人什么时候会想起莎士比亚,但是我只有苦中作乐的时候想——脱光了洗还是不脱光洗,这是个问题。
我低头看着自己微微凸起的胸,收窄的腰,以及平坦的下腹,想不通自己,明明和不认识的女性一起洗澡很自在,明明早已和异性有过性生活了,明明还和朋友约好要一起参加裸体沙滩派对,为什么我偏偏对一个小男孩产生了如此自发的敌意?
也许是我对他们能够坦然地在这个世界上裸露生殖器,而不用承担相应风险颇有微词,也许我对大人们截然不同的态度和教育方式早已感到不公,也许我对于在这种不公下,仍然能做到进一步占用我们空间的嚣张态度的更加不满。我们都默认这个空间本身就是我们妥协于这个世界,作为交换,世界施舍给我们的保护结界,这是社会为数不多自发存在的一个“纯女”场所。
某种程度上,我对异性儿童出现在女更衣室的恐惧,与我对他们生殖器本身的恐惧如出一辙,与我对于充满攻击性、毁灭性的武器的恐惧如出一辙,与我对这个世界延续至今的特权的恐惧如出一辙。于是,这个场所一旦被入侵,只能依靠我们自己去守护。
“宝宝来,妈妈稍微帮你洗一下……”
一个年轻、慌慌张张的声音打断了我,我回过头去看,排椅上的男孩已经被带走。
“妈妈,有点冷。”
“有点冷是不是,没关系,我们稍微冲一下,回家再洗。”
这个更衣间有两个冲洗区域,一个仅仅是为下水做准备的,只能放出冷水,另一个淋浴喷头数量更多的才是为洗澡准备的。在冷水和热水之间,浅浅地隔了半堵墙。冷水区的墙上贴着几个大字,“热水往右”。盛夏的天气,尽管外面有三十几度,但是哪怕对于我而言,直接洗冷水澡都会觉得有点冷,何况是小朋友。
非常快,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们就洗好回来了。我这才看清,妈妈很年轻,是高个子,脸圆圆的,眼睛不笑的时候也弯弯的,皮肤很白。她的儿子跟她长得有几番像,年纪很小,感觉才幼儿园,藕一样的胳膊脆生生地露在外面,他们俩个甚至连泳衣都没脱,是直接洗的澡,或者也可以说就是过了一下冷水。
我越看越觉得眼熟。
妈妈开始动作麻利地帮她的孩子换衣服,我迅速撇开眼,一边不自在地从柜子里掏出手机,假装自己要处理十万火急的国家公务,一边仔细回忆,我究竟在哪见过他们。
就在这时,两个嘻嘻哈哈的女孩子从外面走进来,然后不约而同地停顿了一下。她们对视了一眼,假装若无其事地开始找自己的柜子,开始把自己包里的衣服拿出来又放进去。这个小空间里一下子竟然有这么多人在装。
“姐姐,你怎么还不来,我快洗好啦!”突然之间,我的小朋友隔着那半堵墙,快乐地催促我。
我不知道为什么,本来散漫而停滞的神经和肌肉,在听到她喊我的那一刻,我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突然全部起来了,我的毛孔急速扩张又收缩,我后来回想,也许我的身体比我的大脑更先一步意识到某种源自本能的东西,也许我潜意识的磨磨蹭蹭、犹犹豫豫在这一刻全都无所遁影。我是被迫,也是心甘情愿。
我知道她马上就要赤条条地走回来。那种曾经充盈我胸膛的东西又出现了,我深吸一口气,终于把我的身体正面转向他们母子俩,我说,你好,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麻烦你把小朋友先带出去?
她的眼睛很亮,我一望就望到了底,她有些慌乱地说,啊,好的好的,当然当然。然后一边牵着孩子的手,宝宝,你在外面坐一会等妈妈,好不好?
我看着这双眼睛,看着她孩子胖胖的手,终于想起了我究竟在哪里见过她。
泳帽误人。
我见过她,就在今天新开的蛙泳课上,她是蛙泳班里唯一一个成年人。水对于不熟悉的人而言,向来不太友好,她第一次下水,很笨拙,她在水里微微蹲着,艰难地迈水行走,好像在采莲。但她也很好学,在我们看来像呼吸一样自然的漂浮、打水,她总是练了又练,我们在一旁划水玩,她就腼腆地笑着向我搭话,问我在学的是不是自由泳,我说对,然后就看到她脸上露出了有些羡慕的神色。
而她上课,哪怕再认真,也很难和别的学员一样全程投入其中。她带了两个系在胳膊上的浮力圈,全都绑在了儿子身上,她的儿子好像是海洋上某个会漂浮移动的岛屿,而她是一艘庞大却不得不寻求补给的船,哪怕航行再远,每隔一段时间总要返航。她儿子的声音又像是风筝的线,哭了、闹了、哪里不满意了,这条细而长的线轻巧地勒上她的喉咙,于是她乖乖地抛下一切。
工作日,下午三点十分,一个学游泳的妈妈,年幼的儿子。
我所有接下来要讲的话被一根无形的刺拦住了,那一口从胸腔往上冲的气从我的喉咙口全部泄了出去。
“为什么要带你儿子进女更衣室?”
“你儿子生活不能自理吗?”
“为什么孩子的父亲不来陪孩子,他没有爸爸吗?”
“那你就一定要来游泳吗,你不能不来吗?”
我看着这个狭小的房间,更衣、排泄、洗浴,全部都挤挤地挨着,被紧密地容纳。在女更衣室和小男孩之间,在妈妈自己和她所肩负的责任之间,在我和最终可能成为妈妈的我之间,不论如何交错、博弈、忍耐、退让,通通不会得到有意义的结局。
我深知,两方都是弱者的时候,不论如何相互敌对、斗争、以伤害对方为代价获得暂时性的胜利,不过都是同一种剥削产生的余波。
我最终说,没事,谢谢了。我好像再也无法向任何一位将儿子带入更衣室的母亲提起我那些未说出口的质问。
她急急换好衣服,立马带着孩子回家。
她一走,刚进来的那两个女孩子突然冲到我面前,我吓了一大跳,紧接着就看到其中一个性格更为活泼的,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细长的胳膊挥舞着,大大咧咧地说:“哎呀!早就看不惯啦,老是把小男孩带进来,这次还算好的,上次有个直接裸着到处跑呢!”
我忍不住笑了,另一个女孩子接话说:“是呀是呀!搞得我们想换衣服都不好意思。”
我这才意识到,之前我所纠结的,我觉得没人真正在乎的,令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神经过敏的,这些当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感到难以忍受。而在这个更衣室里,在时常沉默而难以预测的气氛中,在女孩们总被教育不能太直接提出自己需求的潜规则下,永远缺少一个勇敢的人。
我有一个表妹和一个堂妹,小的时候总是闹得不可开交,谁也不肯让谁。大了之后再聚,彼此又更像是两个平等的成年人在交往,甚至因为妹妹比我早毕业两年,连出去喝奶茶也往往是她请客。我几乎从没有尽过姐姐的职责,没有人需要我守护、帮助,自然没有人来守护我。
于是我总是在学习,面对他人时如何争取资源、如何隐藏自己的情绪、如何避免直接的对抗,好像这个世界生我就是为了让我掠夺。直到我面对这些绝大多数都比我年幼,比我缺少经验,比我更需要鼓励和冲撞的女孩子们时,我才惊讶地发现,我已经二十三岁了。
在那一刻,我一边清晰地听到,有人在喊我姐姐,一边又独自面对着,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男孩给我带来的难堪和疑惑。我想,这是一种全然陌生的体验,我隐隐不安的神经为了一个小妹妹而跳动,我血液里自私、懦弱的基因不再同往常一样支配我——这是独属于成长的体验。
我已经,是这个世界的姐姐。

© Maria Svarbova


03

更衣室外的父亲
暑假结束后,通过各方面考虑,我更换了一个更大、更新,同时离家更近的游泳馆。天气逐渐转凉,来游泳的人比之前少了很多,又因为我常在下午三点去,所以泳池里大部分都是刚退休的叔叔阿姨们。
在这家游泳馆里使用更衣室的过程很愉快。我一进门,就看见上面也贴着几个鲜红的大字,只不过不再是“热水往右”,而是“异性儿童勿入”,女更衣室的门口也安派了一个负责管理的阿姨。阿姨大概四十岁左右,穿着一件没什么弹力的员工 polo 衫,本地人。我柜子打不开的时候老找她帮忙,虽然通常是我裸着,但她也不客气,干脆地掀起自己的衣服就往柜子和手环上擦,擦干了水,柜子就好打开了。
我洗着洗着,就看到一个阿姨带着个小女孩慢慢走近,然后站在我的斜对面。这个阿姨似乎刚刚从泳池上来,她不仅穿着泳衣、戴着泳帽,甚至连泳镜都还挂在脖子上,她不是拉着女孩的手,也不是用身体贴着她,她的手轻而柔地放在女孩的肩膀上,而这个小女孩则浑身赤裸,湿漉漉的像水藻一样的长发凌乱地黏在后背上。
“身体洗过了没有?”她说着,一边打开水龙头,用手背试温。
“洗过了……”
“那头发呢?”
“还没……”
她哦了一下,把女孩推到花洒下,然后轻轻地抬起她的下巴,好让水从另一侧流走,我看见女孩闭起双眼,嘴巴紧紧地抿着,蜿蜒的水痕来不及躲,仍然布满了整张脸。
“那阿姨帮你冲一下哦,这个头发游完泳不洗一下是不行的呀。”
我听着,感觉这个对话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
没过一会,这个头发就冲洗完了,阿姨微微蹲下,双手从女孩的咯吱窝下绕过去,有些吃力地把她抱到浴室的置物椅上,然后叮嘱她站着不要动,她去拿东西。
小姑娘看着很小的一个,瘦瘦的身体都还没有抽条,站在椅子上也不过一人高,像一株被人浅浅栽下的小柳树。别人叫她不要动,她就真的乖乖听话,一动也不动,好像被人丢弃的幼崽。每当浴室有风吹过的时候,她就会忍不住轻轻地瑟缩摇摆,茫然又平静地等待着。
“真是作孽哟!”穿着泳衣的阿姨很快回来,她一边走,一边把把毛巾使劲抖了两抖,毛巾在空气里欢快地蹦了两下,发出砰砰的声音,“喏,还好我今天带了新毛巾来,从没用过的!要不然这个小姑娘怎么办啊。”
她的身后紧紧地跟着管理员阿姨,她的红色塑料拖鞋啪嗒啪嗒地溅起一些水花:“是哪个小姑娘?哦!就是她啊。”
浅米黄色的干燥毛巾带着些力气,裹上女孩子的身体。像是给小猫洗脸一样,毛巾被两只手撑开,先是擦去脸上的水痕,然后从上到下,肩膀、背、腰、腿,然后又回到头发上。两个阿姨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天,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戴泳帽的阿姨是在自己的柜子旁捡到这只流浪的小猫的。那个时候女孩子正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手里拎着刚脱下的泳衣,泳衣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水,一如她身上沾着的流动水珠。阿姨看了两眼,就觉得不对劲,仔细一问才知道,这个小姑娘没有洗发露、没有干毛巾,甚至连换洗衣物也不知道放在那里,就这么傻傻地站在柜子前,不哭也不闹。
管理员阿姨接话,这个小姑娘她来的时候看到了,是和她爸爸一起来的。
“男人嘛,办事总是粗心,平常估计也没有带过小孩,泳衣往塑料袋子里给她一塞,让她换了再放进女更衣室的柜子里。结果到了游泳的时候,不小心忘记把柜子的钥匙拿回给她,嘱咐她自己洗就走了。小姑娘也不懂,脱了泳衣冲了下就算洗过了,结果现在什么都没有,连换洗衣物也被锁在柜子里。”
“衣服等下去拿钥匙打开就行,就是怎么连毛巾也不准备一下呢?不擦干人不是要冻死啊!幸好我今天带了一条新的,你看男人都怎么做事的……哦哟,你自己会不会吹头发啊?还是阿姨帮你吹?”
她们两个一人一边,轻轻揽着女孩,把她带到镜子前,开始给她吹头发。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这样一幅相互帮助的友爱画面,看了之后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我想到,明明上一家游泳馆的女更衣室隔三岔五就会有小男孩进入,而当身份对调时,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小女孩却很难进入男更衣室,比如东亚惯常对幼女的性化,比如无法保证孩子的安全,比如男人就是被默认为无法承担起照顾的职责等等,如果需要,我可以找出一千个一万个理由。
我当然不是认为,父亲就应当把女儿带入男更衣室。但我又异常地愤怒,因为我们每个人都知道,当父亲放任无法自理的女孩进入女更衣室时,这个事情最终大概率会以什么方式结束?她只能手足无措地在这个更衣室里可怜兮兮地打转、求助,直到再也看不过去的众女又不得不向她伸出援手——正如我今天看到的那样。
我从心底里问,这些父亲的心态是否其实就是一种昭然若揭的侥幸和贪婪?
因为翻来覆去,不论我怎么修改这件事的条件,不论是男宝和妈妈、女宝和爸爸,不论这个更衣室是否对异性儿童的进入严格限制,这些所有的东西,混合着窥视幼女的眼睛,混合着爸爸不会照顾小孩的推辞,最后竟然都指向一个永恒的结局:所有照顾者的责任和成本,最终都流向了女性。
从前,我在社交媒体上读到男宝进入女更衣室这件事的时候,我想,那游泳池管理严格,不让异性儿童进入不就行了吗?在上一个泳池遇到那位年轻妈妈的时候,我想,那泳池开放一个第三性别更衣室或者母婴室不就行了吗?
今天,我想,这一切是不会变的,除非我们推翻这一切。

© Maria Svarbova

补记:

文中提到关于女更衣室是一个“纯女”场所,作者并非认同单纯以是否有阴茎作为划分更衣室性别的观点。以及,文中作者本人对于阴茎的恐惧,也并不意在攻击跨性别女性/男性/非二元性别。思虑良久,在此特做说明。

作者|狗毛

编辑|Sharon

排版|希希

设计 | S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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