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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2019年的芝大毕业典礼

小王随笔 小王随笔 2023-01-13

本周三,母校恢复了中断一届的毕业典礼,在为在疫情中抵御了一年半的学子们举行了第534期毕业典礼。


仿佛为了仪式而特设的仪式感,整整两年后,我才去回忆两年前我所参加的那届典礼以及待了10年的母校。


目录:

  1. 萌丑雕塑
  2. 蛋蛋楼
  3. 动物学系
  4. 你们懂哲学吗?
  5. Convocation
  6. 古老学者团
  7. Hooding
  8. 天下无不散筵席



毕业典礼前一天当然要穿上大红袍满校园到处拍照!


还在用校内网的年代,羡慕来机场接我们的成器大师哥在他的人人网账户上贴的照片和配文——身穿绯红色大袍站在洛克菲勒大教堂前,仿佛圣斗士之真红少年。


其实也没有满校园,因为偌大的校区,除开实验楼附近的学校中心区,其余即便不是很少去,也不了解内部的陈设和功能。离开本科母校时也是这般遗憾,然而没有遗憾还谈什么回忆呢?



这座位于主图书馆 Regenstein 与本科生宿舍楼之间的萌丑萌丑的雕塑是芝加哥市的地标之一。入学的头两年,常能看到二层敞篷的游览大巴车从市区一路开过来,在雕塑前停顿讲解。


每每有朋友远道而来,我都会将他们领到此处参观,请他们 take a wild guess,大胆地猜猜这个雕塑的建造目的是什么。从来没有人猜对 —— 为纪念于1942年发生的由费米领导的世界上首个人造链式核反应


其实蛮后怕的,当时做核物理实验的地点在今日的学校大操场(Stagg Field)。



时值二战胶着期,美国政府因担心东海岸的科研机构遭到德国打击,而西海岸的机构遭到日本打击,类似于中国后来的三线建设,将核武器的研究放到远离海岸线的中部。芝加哥大学是当时中部科研实力最强的高校,因此竟受益于二战,物理学得到迅猛发展,成为全美理学最强的学校之一。实际上,芝加哥城郊的阿贡国家实验室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由芝大的费米创建的。



杨振宁、李政道分别在1948、1950年获得芝大物理系博士学位,是那个时代芝大物理学发展的一个很好的注脚。李政道就是费米的博士生,杨振宁的导师是氢弹之父爱德华·泰勒。(杨振宁的父亲杨克纯在1928年获得了芝大的数论方向的数学博士学位,导师是雷奥纳德·尤金·迪克森。)


今天芝大虽然有挂满一整面墙的诺奖校友,100个吧,本校的物理和化学却好多年无人获奖了。当然,经济系比较多,光在职的诺奖教授现在就有8人。



主图书馆侧翼的玻璃拱顶自习室可能是芝大最具辨识度的建筑。


若干年前上映的科幻电影《分歧者》三部曲中的博学派(erudite)的总部就设在了芝大图书馆,并在自习室内部取了景。它的正式名称是 The Joe and Rika Mansueto Library's Elliptical Glass Dome(乔和莉卡·曼苏尔托图书馆的椭圆玻璃拱顶),我们亲切地称它“蛋蛋楼”。这里最美妙的自习场景莫过于星空下飘飘洒洒降下雪花时。



蛋蛋楼有一个美丽的故事:乔和莉卡是芝大的一对本科生,蛋蛋楼所在的主图书馆西侧是他们初次相遇的地方。两人发家后向学校捐了2500万美元。—— 这是我2011年在蛋蛋楼刚建成不久时听到的故事。


其实,乔分别在1978、1980年从芝大获得商业管理的本科和MBA学位,之后他创建 Morningstar, Inc.,将公司从他自己的一室一厅公寓扩展到27个国家;莉卡在1991年才从芝大本科毕业,专业是人类学,之后加入了乔的公司,这样两人才结识。



主图书馆 Regenstein 和霍格沃茨风格的 Harper 图书馆,分布在校园中心主轴线的两端,隔着 Main Quad 遥遥相望。毕业典礼的主会场就设在 Main Quad。



穿过满布爬山虎的拱门两侧分别是解剖系和最古老的动物学系(Zoology)。动物学系最著名的校友我想是它的1947届毕业生,发现DNA双螺旋的詹姆斯·沃森。2014年10月10日他回访母校演讲,我专门在前一天买了他自己写的一本科普书 <Genes, Girls, and Gamow> 去要签名 ——《双螺旋》买不到了!临到跟前激动地语无伦次。




典礼当天凌晨的细雨减弱了前一日三十度的暑气。密布的乌云虽然让人担心突如其来的雨水可能会打乱典礼,但身穿厚重毕业服,扎紧衬衫领口的我们也乐于阴云的遮蔽。


聚礼(convocation)开始前,我们几个化学系的站在一起,在指定的物理学部队列的最尾端,后面就是法学院。


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士走过来,看着我们身后法学院大旗,以为我们是法学生。他得知我们是自然科学专业后,与我们攀谈,一连问了几个问题,“科学不就是自然科学吗?除了自然科学还有其他科学吗?科学能解释一切吗?能够设计一个科学实验来证明科学能解释一切吗?科学哲学不是科学而是哲学,你们的学位是哲学博士,那你们懂哲学吗?…” 


我们微笑(内心独白:这人是来砸场吗?)。川组的师妹师弟和广斌组的师妹尝试用简单的语言回答他。


末了,他说,“对了,我是校长。” 走了…… 


我们面面相觑。




聚礼开始了,各个院系的本硕博士生依次列队,跟在一面面不同颜色的象征各个学院的旗帜后,经过比毕业生们还兴奋十倍的家长,向主席台前的预定位置进发。



到达座位后,本科生(每届大约1700人)坐一侧,2倍数量的硕博研究生坐另一侧。苏格兰风笛行进(bagpipe procession)是历届毕业典礼不可或缺的仪式。这种老式的、牛津风格的(old-style, Oxford attractiveness)仪式清晰无比的表明了美国大学的学统来自昂撒英伦。




校长、邀请嘉宾轮番致辞等之后,属于毕业生的仪式开始了!各个院系的硕士、博士生被依次叫起来,由教务长提请,校长允可,准许毕业。


我们理学部(Physical Science Division)包括数学、物理、化学、地学、计算机等诸系,势力庞大。轮到我们时,哗啦站起一片。有些院系仅有一人,引得全场瞩目,以及善意的笑声。


老校长 Zimmer 对所有博士毕业生的话都一样:


By virtue of the authority delegated to me, I confer upon you the degree of Doctor of Philosophy and welcome you to this ancient and honorable company of scholars. Congratulations!


依据我被委派的权力,我授予你们哲学博士学位,欢迎你们加入这个古老而充满荣誉的学者团体。祝贺!


6年多的研究,就为这一刻么?




6年半才毕业,手里握着根本不足以立足学术界的文章,感叹学术之路不好走。夫人豁达地安慰说,你这算什么,想想我7年半才毕业,能毕业就行了,还要啥自行车?!


不负校训就行了。


Crescat scientia; vita excolatur.
Let knowledge grow from more to more; and so be human life enriched.
益智厚生。



理学部的博士垂布授予仪式(Hooding ceremony)在下午。


每一位参加仪式的毕业生,先行邀请一位教授为自己“加冕”(hood),戴上象征博士毕业的三角兜形垂布(属于理学部的颜色是蓝)。


受邀的教授大多为自己的博士导师,这本来也是导师们义务旁贷的责任。当然允许例外。实际上,只要有博士学位,就可以为毕业生授戴。


与我同组的开文邀请了他的父亲。后来才知道,开文的父亲有芝大经济学与社会学的双博士学位,现任首尔大学正教授。给跪了,芝大经济学和社会学都有芝加哥学派的好不好,拿这两个专业的双博士好难的。



列坐左侧的受邀教授有的穿着芝大的绯红博士服,有许多则穿着自己博士母校的毕业服。



被叫到的毕业生挨个上台,主席报出他的毕业论文标题,他所邀请的教授替他自身后戴上垂布。这位男同学佩戴了五星红旗的绶带。绶带好贵的!各个国家的都有,学校书店卖48刀一条!



No feast everlasting. 


同实验组的韩国小哥宋开文(Kevin Song)与我同年入学,同月结婚,同日毕业,同窗、同年。典礼结束后,我俩一起趁老板还没脱下礼服,和我们的好老板Tobin合了影。



年初答辩后,Tobin带我们一起去了巴尔的摩的生物物理年会(BPS)。


开文说,It’s so sad. Our last BPS is in Baltimore. 嗯。参加了4年生物物理年会,走过4个地方:有点热的LA,暖和的纽澳林,微寒的三藩,以及降下春雪的巴尔的摩。冷啊,从芝加哥出来居然抱怨南边的城市冷——其实负二三度也就还好?


会议第一天,我沿着帕塔普斯科河岸跑到 Under Armour 全球总部。老工业区真破,比马钢的老厂区还破!从港口跑出一迈,周围渐渐荒凉,考虑到巴尔的摩不逊于芝加哥的黑人打砸抢以致宵禁的好大声名,若不是窸窸窣窣的雪雨让路上少人行,绝不敢继续前进了。涕泗流!


当天晚上我们照例与 Tobin 汇报白天听的报告,看的海报。Tobin 出乎意料地10点半才回来。我们猜肯定是碰到谁喝高了。回来后 Tobin 很兴奋:I was being productive. Ran with the editor of your paper. Bought him a beer. 还是喝了…


讨论会议收获时,老板不无感伤:法克油,开文,you’re leaving me! 然后转向我。

凝固。董特法克米,我心中默念。

你该多去一些会议。Do the publicity for me. 老板说。

法克米,还要开!?


第二天放晴,好天啊,沿河岸跑去了另一个方向。巴尔的摩的内港位于市中心旁,还不错,有点像芝加哥downtown lakeshore,比较适合跑步。返程看到码头站着的一排小人一样的桩子,站在布满苔青的大木桩旁。


Yeah, we’re not the lighthouse beaconing the direction of science, but the little guardians of the dock, fulfilling our own little part of the duty.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毕业后,开文丢下钾离子通道的课题,去亚特兰大勇士队分析棒球数据了。



以上。

2021.6.14 于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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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随笔” @xiaowang_essay 是小王的个人号,内容不垂直,目标不明确。本号的宗旨截取自小王的本科和博士母校的校训:理实交融,益智厚生由于小王的专业背景,本号的内容主要是:科学、科学史、科幻文学、工业党等,特别地,劝退专业化学、生物方面的可能会多一点。鉴于小王的价值观:“天不生教员,万古长如夜”,viva la commune,也可能会随性地写一些激昂文字。因为小王出生成长于东部地区的一个世俗而传统的老回回家族,本号也会关注历史、社会学、民族史、民族学等。干货私货皆有,凭君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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