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别对待、功在平时，让环保不再是暴风骤雨，而是浸润到行政的日常，需要腾挪的空间和时间，但肯定是趋势所在。
文丨杜 虎生态环境部9月5日在官方公众号刊文，公开对临沂市开展明察暗访的工作总结。它严厉批评该市兰山区治理大气污染中“不作为”、“慢作为”、为追求政绩搞“一刀切”等弊病，认为将辖区部分街镇饭店大面积停业、迫使400余家板材企业停产、停业整顿24家货运停车场，“严重影响当地生产生活，社会影响恶劣”。一个中央政府的直属部门直言批评地方政府乱作为，这是极其罕见的。该份报告更以坏典型揭示某种常见的乱象：在“环保”这个正确的施政目标下，不懂得精细实施、科学执行，而是野蛮地关停饭店、工厂、货运物流，罔顾民生、就业，在一个地区制造社会萧条来维护官员的政绩。兰山区银雀山街道关门停业的餐饮企业 图片来源：微信公众号生态环境部
临沂市治理雾霾确实形势严峻。2019年上半年全市空气质量综合指数6.84，在全国168个重点城市中排名倒数第10，在山东省排名倒数第一，综合指数同比恶化了13.2%。山东省委省政府对临沂市实施了约谈。8月25日，临沂召开全市蓝天保卫战攻坚行动，纪检组织部门5天内查实大气治理工作排名后两位乡镇，党委书记免职。如此高强度的体制内压力，迅速引发一连串后续反响。临沂核心城区兰山区，为了保住工作排名，通过打电话、网格员劝说、书面通知、停供蒸汽等措施，迫使大量企业集中停产停业。可以想见，区里对街镇办事处施加的压力全部转移到民众和企业身上，为了保住政绩，当地的生产生活成为“代价”之一。在安置空气监测站点的地方，城管部门8月26日口头通知站点附近区域270家餐饮企业全部停业整顿。可事实上，绝大多数饭店都安装了油烟净化设施，绝大多数属于合法经营，达到环保有关要求。在遭到反对意见后，街道进行纠偏，但生态环境部暗访发现，用餐高峰期，找不到一家饭店营业。除了“一刀切”地关停餐饮企业，兰山区为降低大气污染排放，临时采用停供蒸汽的方式，导致下游400多家板材企业停产停业，而这些企业已经通过多轮环境整治。对于25家货运停车场，确实存在手续不齐全等问题，但其中11家地面全部硬化、配有车辆冲洗和场地洒水等降尘设施，可在这次整顿中，除一家因兼顾公交停车而幸免外，全部停业。对于环保过程中的地方政府使用的“休克疗法”，生态环境部直率地分析了三大成因：一是平时不作为，急时滥作为；二是政绩观出现偏差，急功近利；三是不作为、慢作为问题突出。在生态环境部的直接干预下，当地逐渐恢复环保达标的餐饮企业，热力公司恢复供汽，停车场边整治边复产。兰山区双鼎等多家供热企业8月26日起停止供汽 图片来源：微信公众号生态环境部
临沂市发生的、中央政府部门介入的这件事，非常生动地说明了“一票否决”的环保要求如何在地方执行中扭曲到伤害民众、危及社会的全过程。类似“一刀切”手法，对大气污染治理有效与否还不知道，但在社会却释放更大的“污染”，伤及民生和民心。从地方做事的动机看，完全正确，但在追求环保这个大目标下，任何极端的手段都成了随意使用的工具，完全是以正确的行政目标来做坏事。为了保住环保上的政绩考核，有些地方政府早就突破了界限，没有任何的法律意识。像兰山区这样，随随便便就停掉整个产业链条的事也不是个案。在类似粗暴行政中，往往不加区别地关停达标的合法企业与不达标的非法企业，轻易就陷入了“一放就乱、一紧就死”的恶性循环。旁观生态环境部对临沂的典型批判，同样能发现，对于地方政府的乱作为、不作为，只是合法利益受损的民众根本挡不住，更别说阻止它、矫正它。也只是在部里的直接干涉下，地方政府才会停下来检点施政得失，搞一点精细化管理。由此可见，扭曲的环保政绩观，在对上负责的惯性下，仅靠社会监督很难避免。一想到大气污染治理，就去关停饭店，停掉工厂企业，眼里看不到民众、看不到企业、看不到社会，几乎成了地方政府治理雾霾的“三板斧”。这样的政绩观养成，有许多复杂的因素促成，净化起来很难。可老实说，在大气污染的积重难返之下，所谓“环保风暴”刮到的地方，无论民众还是官员都有身不由己的一面。地面已硬化并配有冲洗和洒水设施的停车场也被停业整顿 图片来源：微信公众号生态环境部正如生态环境部这次明察暗访显露的问题：一边是如泰山压顶般的限期保证环保指标好转，另一边是政策变形走样造成极为恶劣的社会影响，有没有第三条道路可走，让地方官员与社会大众不再是冤家对头？生态环境部可以超越地方利益作出批判，但一插到底的环保政策如何求取官民最大公约数，仍是未知数。总的来说，以环保名义大搞停产整顿、扰乱社会秩序，让全社会的停滞来为政绩埋单，是百分百错误的。区别对待、功在平时，让环保不再是暴风骤雨，而是浸润到行政的日常，需要腾挪的空间和时间，但肯定是趋势所在。如果生态环境部揭批临沂一事有什么深远意味，大概就是这样吧。关键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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