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献词丨且让我两手空空

2022年终于过去了。

如果要用一个字来概括你的2022，是什么？日本的2022年度汉字为“战”。解释是，今年俄罗斯与乌克兰的战争，让人们意识到战争问题，而日元贬值、物价高涨等也让很多人感到身处生活中的“战争”。

据说，新加坡、马来西亚，以及中国台湾，它们的年度汉字都是一个“涨”字。大概是这些地方相继走出新冠疫情影响，复苏之下则经济上涨，令人印象深刻。

站在今天，2023年全新的开始，过去种种依然挥之不去。这一年苦大于甘，失去多于收获，痛多于乐，聚少而离多，常常四下顾盼不知路在何处……它们共同组成绝无仅有的2022，也为2023年的到来埋下浓墨重彩的伏笔。

有人说新冠有后遗症。也许最大的后遗症，是有一种如同灵魂里的某种重要东西被抽走了的无力感和空落感；又或是面对未来有一种无处不在的焦虑、紧张和不安全感。正如有了伤口就要包扎，心灵也需被滋养，把自我的世界梳理有序排列整齐，如此才好整以暇，好好开始。

需要熬一碗鸡汤，给自己也给我们的2023年。想到一个字，空。

国学大师南怀瑾，有个成都的师父叫光厚。有一天，光厚师父对他说，“南怀瑾，你出去学习啊，我传你个法门。”“什么法门啊?”他说：“先关后开。”

什么是先关后开呢？是说，你不管出去求学也好，访道也好，不要表示自己什么都懂。你懂的什么统统关掉，听人家讲，叫做先关；人家那一套本事都告诉你了，你再打开你自己的，叫后开。光厚师父说，现代人犯了一个最大的毛病，就是先开，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有点货的。

学东西先要把自己倒空，不要拿主观来分析，拿自己的思想来讨论。看书也如此。看一本书的时候，把前面一本书看进来的主观先丢掉，尤其把自我主观先拿开。这个特别重要。

空杯，就是把自己归零，就像一个天真的孩童般轻装上阵，重新出发。套用到教育者的工作领域，就是带着空杯心态去学习与求教。有无数专家的说，有无数理论的交汇，有无数这位园长那位老师的方法策略。我们先关，不加思索和评判，去获取多元新知；然后再开，思考和思辨，辩证地为我所用。

我们可以认真地坐下来谈一谈工作的辛苦吗？

这些真实的感受，是否可以真实地表达？

承认我们当下的疲惫状态会影响工作质量吗？

这是花草园在某一年的自我叩问。来自外力裹挟下的疲惫感；远离生活与自己的内心；忙碌、被评价、失去的定力和平衡……他们尝试用冥想的方式进行内观：我的焦虑不安来自何处，我该如何突破。

人文幼学的2022年也是步履艰难屁滚尿流。有一天，有小伙伴在周一的“春风习习分享会”上诉说自己正在经受的来自甲方爸爸的巨大压力、垂死梦中惊坐起的未完工作及随时的不确定和反复。她说她要摆烂人生。让人有点戚戚焉，大概我们每个职场中人，无论园长老师或是记者编辑，所面临的不外如此。

不要随时up up，我们是可以down一下的。不要一直奋斗奋斗，我们是可以摆烂一下的。生活需要平衡，工作也需要。up和down“之间”这个缓冲，显得格外重要。你在“之间”里，就是空掉自己，空白自己。有种说法是，你甚至要控制自己纷繁的想法和意念，让自己什么也不要想，只专注自己的一呼一吸。深呼吸。

也许只是五分钟，十分钟，但是重新看待世界的眼光必然不同了。空白，是一种勇气，是你勇于给自己的时间和空间留白。少画一笔，画卷可能更美。

我的老师朋友们几乎都是工作狂。

A老师跟所有人一样，每天要面临鸡毛蒜皮以及各种繁琐行政事务。不过她痛苦的并不是忙碌本身，而是“我没有更多时间和孩子一起，失掉发现精彩时刻的机会，没有时间给孩子们写教育故事”。B老师是一所新建园的园长。最近我们的交流主要是她兴高采烈地告诉我：今天早上7点去厨房帮厨，要督促师傅做出好吃好看的饭菜；校园文化的思路与课程建设的基础性工作终于有了突破；太喜欢我的老师们，他们有能力实现更好的师幼互动；那个语言发展滞后的孩子终于有了进步……

我常为他们狂热而投入的工作精神点赞，同时也忙不迭地输出我的观点：再忙也要给自己一点空闲的、闲暇的时间。亚里士多德说过，人唯独在空闲时才有幸福可言，恰当地利用闲暇是一生做自由人的基础。

空闲，它让你与自我相遇，与美好相遇。于是你的感觉敏锐起来了，心柔软起来了。要知道，英国剑桥大学专门设立的“下午茶”制度，这种看似无所事事的空闲时间，可是喝出了六十多位诺贝尔奖获得者。

好在最近，我的B园长正在做春天的计划，要带老师们去踏青草青，观草木情，品味生活。她说，这样我们才能成为更好的自己和教师。诚然是也。

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在看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

一个英雄历经苦难，最后拯救世界，这是西方文化所推崇的英雄主义。而在中国语境中，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孟子》里写，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这是我们背诵过的课文。瞧瞧，这些后来的成功人士，原先都是农夫、鱼贩子、泥瓦工等等。从结果推导可知，上天要把重任降临在某人身上，一定先要使他苦逼、劳累、吃不饱饭，空乏其身，日子不好过啊。

做个不恰当的比喻，我们全国这几百万幼师，是不是也可算是空乏其身？虽不至于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至少是劳苦不为人知拥有十分骨感的现实。但与此同时，又确确实实地是在做着人类世界最复杂的工作，承担着培育祖国未来希望的重任。

空乏其身，是一种使命感。老师不是超人，也不能像超人一样拯救世界。但是，这一份塑造心灵的工作，是不是与上帝的工作十分接近？心灵与心灵之间的相遇、碰撞、相互滋养，是不是最接近幸福生活的样子？看起来的空乏其身，是不是你生命的最高价值与存在的意义？

真正的勇士不是没有恐惧、没有弱点，而是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微笑以对。空乏其身，于是我们的意志力、专注力及生命力，都在百炼成钢所以淬火成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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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生命的春天重到，

古旧的凝冰都哗哗地解冻，

那时我会再看见灿烂的微笑，

再听见明朗的呼唤——这些迢遥的梦。

这些好东西都绝不会消失，

因为一切好东西都永远存在，

它们只是像冰一样凝结，

像极了我们的心声，贴在这里，祝我们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