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越反恐越恐怖：各方都有动机培养新的恐怖主义

Original 2017-05-25 吴强有狐

编者按：英国曼彻斯特恐袭吸引世界目光，类似悲剧还会不会发生？国际问题专家吴强深度分析，指出一些政权和力量，总是有各自动机培养新的恐怖主义，以恐怖主义作为全球内战的最新游击战形式，换取各自利益的最大满足。或许我们将与恐怖主义永远共存，或许这将是一场漫长的战斗，一切才刚刚开始。受伤的只有那些担心下一个恐袭发生在哪里的无辜人民。

文丨吴强（德国杜伊斯堡大学政治系（东亚所）政治学博士；清华大学社会科学学院政治系讲师；译有《从投票到暴力：民主化和民族主义冲突》）

2015年以来，欧洲已经发生了13起恐怖袭击。

23日晚在英国曼彻斯特发生的这起袭击，是最新的一起，也是最令人心痛的一起。因为爆炸发生在一场音乐会的散场时刻，22名死者和更多的伤者大多是年轻的女孩，远观的中国人当中也有许多曼联球迷，无法不被这次袭击的残酷所震惊。

我曾在曼城小住一个月，流连过维多利亚火车站附近的餐馆，在酒吧和当地球迷一起观看欧冠杯足球赛，也多次在当地穆斯林社区散步，和英国同事交流当年伦敦暴乱的研究。很难想象一个和平的老工业城市，也终于陷落。

“下一个遭受恐袭的城市将是……？”震惊之余，全世界的人们也许都会在心里追问，却不敢说出来。这或许就是恐怖主义的效果，让人人自危，然后唾骂政治，要求妥协，或者辱骂穆斯林、烧毁清真寺，自我实现地实现了恐怖主义者的预言。

也许是罗马！ISIS组织有一份杂志，就叫《罗马》(Rumiyah)。在伊斯兰国看来，罗马是基督教世界的象征。而只有打到“罗马的橄榄树下，圣战才会停止”，这是伊斯兰国领袖之一阿布.哈扎.艾.穆哈伊尔的名言，曾经登在《罗马》杂志封面。穆哈伊尔2010年被打死。

当然，对伊斯兰国来说，罗马只是一个象征，整个欧洲，整个文明世界都是目标。就在曼城恐袭发生后，菲律宾棉兰老岛也发生了类似袭击。尽管从伦敦到罗马，从尼斯到阿姆斯特丹，都能在街道和车站看到巡逻的武装士兵，尽管从“911”以来美国本土发生的恐袭还不到10起，但是这场恐怖主义和反恐怖主义之间的漫长战斗不会停止，还将持久地继续下去。

如此持续的敌对，甚至很像朝鲜半岛的情形。三八线以北的朝鲜，意识形态上似乎仍然在1953年的停战状态，宣传、电视和中小学课本中充斥着对殖民主义、对美国侵略的控诉和仇恨，在冷战结束后的二十余年来，不懈地向周边发射导弹，在边境地区进行危险的核试验，没有任何停止的迹象。

这种国家恐怖主义的存在，催生着东北亚政治的右翼化发展：美国继续在韩、日部署萨德系统；随安倍内阁强行通过“共谋罪”法案，冷战后日本政治的右翼化已经到了极其危险的地步；中美元首在海湖庄园握手，达成重大战略协议。朝鲜的核武器在这意义上，与其说是金正恩百试不爽的玩具，不如说是整个东北亚的新秩序基石。然而，一旦东北亚右翼联盟正式确立，也就是国家恐怖主义的终结之日，表演过度总会演爆的。

伊斯兰国的情形也类似。早在三月伦敦袭击发生时，我曾判断随欧洲反恐力度加大，伊斯兰国的恐怖主义组织动员能力在下降。这周曼城的袭击，并没有多少证据表明他们的力量得到了加强，仍然采取了低资源依赖的独狼式袭击。而此次袭击，恰恰发生在美欧支持的反恐行动正在逼近伊斯兰国控制下的最后一个重要城镇——拉卡。所以，更像是一次垂死挣扎的报复。

3月22日，在英国伦敦议会大厦外，警察与救援人员在现场工作

只是，也许有太多的力量不愿意看到和平的马上来临。或许，他们仍然像朝鲜一样，继续虚构着一个不存在的远古仇恨，告诉人们忘却和解。讽刺的是，曾经在公元70年遭受罗马帝国大屠杀、在二战遭受种族清洗的以色列人，早已与罗马、与德国、与基督教世界实现了和解。但是，伊斯兰国的极端分子却利用社交媒体和爆炸，继续煽动对欧洲、对世俗世界的圣战。

兰德公司2015年的一份研究报告指出，伊斯兰国控制着推特、脸书等社交媒体上大约8万个账户，从事宣传和招募，他们的恐怖主义很大程度依赖着砍头和爆炸的恐吓表演和社交媒体上海浪般的存在。即使远离伊斯兰国的我们，也能在日常生活和社交媒体上遭遇几乎同样、尽管烈度较低的经历，如针对一个女留学生在毕业典礼的致辞，一批互联网“志愿者”发动的民粹主义浪潮。

即使拉卡最后被攻克，叙利亚还将面临阿萨德下台、库尔德独立建国、伊拉克叙利亚版图调整等等一系列错综复杂的解决冲突，而孤独的土耳其肯定不会坐视这一进程。各方都有各自动机培养新的恐怖主义，以恐怖主义作为全球内战的最新游击战形式，换取各自利益的最大满足。受伤的只有那些担心下一个恐袭发生在哪里的无辜人民，和谋求和平、反对战争的进步主义者。

恐怖主义、极端主义或者任何类似的冲突加剧，都将因此持久地转化为左派和右派之间的冲突，而且是世界范围内的、一切内政的冲突。然后唤醒所有古老的和现实的仇恨和成见，极化所有的阶级、种族和文化差异。或许我们将与恐怖主义永远共存，或许这将是一场漫长的战斗，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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