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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亿美元的科学爱情神话的一点深挖

小王随笔 小王随笔 2023-01-13
这周,斯坦福大学助理教授 Silvana Konermann 接受身为科技独角兽创始人的丈夫 Patrick Collison 的5亿美元捐款作科研经费的故事传遍网络,让朋友圈许多人羡慕不已,大呼慕了慕了。


当然,以女主人公 Silvana Konermann 的科研背景和实力,如果她自己创业开公司,说一轮融资5亿美元或许夸张,两三轮融到5亿是没有问题的。对比一些不懂科学的连续科技创业者,Silvana 显然过分优秀了。因此,从 IT 向 BT 投资的角度,故事的男主人公 Patrick 稳赚不赔。


Silvana 的谷歌学术页面,总篇引有 18000+ 次,并且有多篇论文的篇引超过1000次。


这真是一个十分美好的故事。


男女两位主人公结识于2005年,在莫斯科举办的高中生世界青年科技大赛,女主荣获冠军,男主屈居第二。

谁曾想,莫斯科并不仅是两条命运轨迹的交叉点,更是交联缠结的起点。分别后,Silvana 继续追逐生命科学理想,自瑞士到伦敦到麻省理工再到硅谷;Patrick 则攻读计算机,再创业,从爱尔兰到麻省理工再到硅谷。


如今,一个凭借在基因编辑领域的研究,俨然冉冉升起的科学之星;另一个在移动支付领域的成功创业,身价亿万。出生于1988年的两位都只才34岁。玉女金童,白玉仙葩了属于是。


不过,凡事都有不过。


中外新闻无一例外,在艳羡二人神仙组合的同时,都不忘提及两人的相遇相识相知相爱源于2005年的科技比赛:瑞士日耳曼女孩与爱尔兰凯尔特男孩在莫斯科棋逢对手。

英文媒体用 childhood sweetheart(直译为童年时代的甜心)来形容两人的关系。

不过,高中生、初中生、小学生参加这种比赛获奖,小王一概都先入为主地不信。因此,我去深挖了一点 Silvana Konermann 的信息。

尽管2017年就已经是斯坦福大学生物化学系的助理教授,尽管年纪轻轻就因为在大佬张锋实验室做出了极为出色的科研成绩,Silvana Konermann还没有英文维基百科页面,只有德文的。—— 然后就发现,居然 Silvana 的父母都是有维基页面的。


Silvana Konermann 的德文维基百科页面。


父亲 Lutz Konermann(1958-)是德国导演、编剧、摄影、制片人,他在中国最有名的作品是纪录片《大地之盐》。



母亲 Barbara Flückiger(1957-)是苏黎世大学的电影学正教授。她有个人主页:http://www.zauberklang.ch/。没有随夫姓,看来是一位精神独立,财务更独立的先锋女士。Barbara 的个人网站底部还特意注明自己的女儿是一位神经生物学家,斯坦福大学的助理教授,看来很为女儿骄傲。


Silvana Konermann 的母亲 Barbara Flückiger。


父母两人都是电影人,并且是拍摄纪录片和艺术片的导演以及研究电影的严肃学者。应当说,Silvana的科研道路并非受到父母指引。虽然母亲是爱因斯坦母校的正教授,很可能认识一些科技领域的教授同仁,可这又能说明什么?


我想去看看当年 Silvana 获奖的详细信息。


关键信息是:Sächsische Landesgymnasium Sankt Afra,Silvana 的高中母校,大约可以翻译成:萨克森州立圣阿弗拉综合高中,在德累斯顿旁边。


搜索校名 + 人名,排在搜索第四位的是“德累斯顿-东萨克森州区域学科竞赛”的历年获奖名单档案,直到2021年每年都有。



这不就找到了吗 —— Silvana的参赛获胜项目的题目是:
Lokale Prävention katheterassoziierter Harnwegsinfektion


翻译为英文是:
Local prevention of catheter-associated urinary tract infection


中文意思是:《导管相关的尿路感染的局部预防》。这就对上了——中文互联网介绍了 Silvana 的比赛获奖工作与尿路感染有关。这里有一她当年参赛时的照片,右侧展板就是她的。当时谁能料到,这个腼腆微笑的高三女孩,在短短12年后就成为斯坦福大学的生物化学助理教授?


档案详细记载了 Silvana 的参赛项目,包括科研背景、研究目的、实验方法等,特别是详细描述了实验方法,包括在哪做了实验,使用了什么药品和材料,等等。文中提到,她在位于瑞士维伦林根的保罗·谢尔研究所(在瑞士巴塞尔旁边)和位于德国德累斯顿的莱布尼兹高分子研究所进行了药代动力学等实验。


不过,唯独没有提到指导老师是谁。档案中导师信息那一行写的也是 no information(无信息)。翻看其它获奖人的信息,大部分有指导老师。这就有点,嗯?


中学生或小学生是不能随便到大学或研究院所内的实验室做实验的。这涉及两个问题:(1)资质;(2)经费。


资质包含三个方面:一是学生本身的才智。一般来说至少得才智优秀才能获得推荐机会吧?如果能有内部关系,那就更妥帖了。二是学生进入实验室并开展实验的资格。生化实验室内有些实验比较危险,可能接触危险的化学品(至少对缺乏系统训练的中小学生如此),可能使用危险的仪器(如果操作不当可能引发伤亡事故)。因此,即使是大学生或研究生,也需要接受一定的培训和考核才能被允许进实验室做实验。三是学生在大学或研究院所的临时成员身份,简单的说就是门禁吧,更主要的是类似于临时合同,确保在出现突发状况时存在职权划分。比如,实验爆炸了,怎么算。


经费非常直截了当,就是:谁出钱。对于瑞士这样的富裕的教育体系完善的国家,可能国家出钱,输送异常优秀的中学生提前进入大学做实验。否则,动用专项科研经费“训练”中学生是经费滥用。


无论如何,资质和经费都绕不开——实验室的PI。一定要有导师的。中学生来了,得有人带,有人教,有人管。


那么,为什么 Silvana 的参赛项目不写导师是谁呢?如果是名导,写上还是加分项。毕竟,不是谁都能接受大科学家指导的。能接受大科学家指导本身就是一种背书。更何况,没有推荐,怎么能在相距700公里的保罗·谢尔研究所和德累斯顿两地做实验?


所以,到此,我敢打赌,在这里去挖掘一下,应该能找到一些不出意料的信息。


Silvana 读高中时(2002-2006),她的母亲 Barbara Flückiger 在巴塞尔大学任职助理教授。尿路感染的英文缩写是 UTI。我尝试用巴塞尔大学 + UTI作为关键词,再限制时间,搜索:
"University of Basel" AND UTI prevention AND before:2010 after:2005



排在搜索第三位的是一篇2009年巴塞尔大学医学院发表的论文,标题是《内科病房早期从静脉注射抗生素转为口服抗生素的结果》通讯作者包括了一位名叫 Ursula Flückiger 的教授,内容包含尿路感染的预防—— Silvana 的高中比赛就是在导管表面涂抗生素,研究其药物释放动力学,考察其对尿路感染的预防效果。




研究尿路感染的感染学教授、内科医师 Ursula Maria Flückiger 教授与Silvana Maria Konermann的母亲 Barbara Flückiger 在2002 ~ 2004期间同在巴塞尔大学任教。这在全国有8000+人姓 Flückiger 的瑞士一定是巧合吧!

(左)Barbara Flückiger;(右)Ursula Maria Flückiger。


父母搭高台,子女唱好戏。无论在高中时,Silvana 是否借助家族力量获得了比赛大奖,她对科学的兴趣和热爱一直保持到现在。这与一些因为获奖而上大学,上大学后却转换学习方向的家庭,很不相同。Silvana 现在已经取得的科学成就已经不需要中学时代的奖项作为光环了,也足以让质疑其高中参赛获奖存在猫腻的人,比如我,闭嘴。


只不过,太阳底下,究竟是没有什么新鲜事的。


本文完。
2022.7.8于深圳



参考资料

https://de.wikipedia.org/wiki/Silvana_Konermann

https://de.wikipedia.org/wiki/Lutz_Konermann

https://de.wikipedia.org/wiki/Barbara_Fl%C3%BCckiger#

http://www.zauberklang.ch/bio_css.html

https://jufo-dresden.de/regionalwettbewerb/siegerarchiv

https://jufo-dresden.de/regionalwettbewerb/siegerarchiv/2005/arbeitswelt/102

https://doi:10.1093/jac/dkp131

https://www.hirslanden.ch/de/corporate/aerzte/1/prof-dr-med-ursula-maria-flueckiger.html

https://scholar.google.com/citations?user=JtlWgmQAAAAJ&hl=zh-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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