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和她的猫

文 / Shan

来自 / 三辉编辑部 

她退休那年，平凡无奇的55岁。

那年，岁月静好。往前两年，大家担心的是非典、地震、旱灾，往后两年，则是延迟退休、房价、雾霾。

那年，一切都是刚刚好，年头到岁末，风调雨顺。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上了年纪，也就记不住那么多事了。

 ***

其实她心里并不服老。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同事、邻居家的那些牙牙学语的小小孩，不再叫她“阿姨”，而是纷纷叫起了“奶奶”。就像看到身边的人打哈欠，自己也会被传染一样。一个小孩那么叫，另一个看到了，也跟着叫起来。

她看一眼这些小小孩身边，他们真正的奶奶或外婆，再回想刚在沿街的落地玻璃窗中看到的自己的模样，稍稍松了口气。

对。她离那个用老年爱心卡、带孙子、跳广场舞的年纪，还有一段距离。对。她还记得，刚才有个叫她奶奶的小姑娘，不久前还叫过她阿姨。

 ***

回到家，只有她一个人。丈夫还得再过几年才退休，儿子呢，在外地工作。

这种被大多数年轻人羡慕的“退休生活”，她得从头规划并慢慢构建。

她想起上礼拜儿子给她的“例行”电话。

儿子问她：“要不，母亲节礼物我给你买只狗吧？要是不喜欢狗的话，猫也可以。不过我觉得还是狗比较好，有只狗，你就每天都得出去锻炼了。”

听到这里，她有点想笑。

前几天她在小区里遇到了一个养了一只金毛的老太太。春天来了，金毛看到前面有只小泰迪，就一个劲儿地往前追。老太太又是叫名字又是拽绳子都不起作用，硬生生被金毛拉着小跑了起来。

她嘀咕，这到底是老太太在遛狗还是狗在遛她。

还试想，如果拉着金毛的是比那老太太矮小不少的自己，那估计每天都是金毛在遛她了。

 ***

儿子出生前，家里倒是有只猫，是娘家那只狸花猫生下的。

婚后，她把它带到了自己的新家里。

之所以说“有”而非“养”，是因为那时并没有刻意去喂养它。家里吃啥，它也跟着吃啥。有时候，它消失几天，他们也不会刻意去找它；几天后，它又乖乖回来。

它仿佛就是这个家中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出去工作一段时间，然后再回来小住几日。

丈夫看到它回来，有时会逗它：“哟，最近工作辛苦吧？”

她接住丈夫的梗：“难得回来，要不给你做你爱吃的鱼拌饭吧？”

猫一声不响，兀自走开。她和丈夫被逗笑了起来。

 ***

后来，她怀孕了。

不知猫是不是也觉察到了。走了，就再没回来。

 ***

猫走了，她怅然若失。可是儿子降临的喜悦、为人母的忙碌，以比她预想得快得多的速度，匆匆冲走了失落感。

 ***

在成为母亲后，她很少再想起她的猫。

直到多年后的这个五月，她又想起那只猫。

它的名字、它后腿上一条特别粗的斑纹。

 ***

以及，更早之前，她母亲养的那只狸花猫。

编辑 | 蟹小谢